用舍由时,行藏在我,袖手何妨闲处看。

[刀剑乱舞/江宗]泅渡

时隔多年想起了账号密码

看到爬过的坑不禁感觉……真香……

这篇本意是想写出,每个出场人物都有自己独特的表达温柔情感的方式……但是好久没写过东西了,简直词不达意

每一次分段处都是不同的时间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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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对于身量未足的孩子来说,武士家的院墙高得简直有些异乎寻常,覆着青苔的方砖上方摞着一层瓦檐,将天井上方的晴空划出规整的四方形边界。

    宗三盘腿坐在天井正中央的石阶上,怀中抱着破旧衣物裹起的长条状包袱。往来的侍女或小厮都像是瞧不见他似的,屏息噤声地从石阶侧边匆匆绕过。从晨露滚落到夕阳西沉,终于有个提着食盒的纤弱侍女轻拍他的发顶,叮嘱他夜间风凉。宗三点点头,牵着那只柔软的手站起身,摇摇晃晃地走回到回廊上。

    冰凉的脚底踩在被阳光曝晒过一日的木质地面上,有残存的暖意顺着脚心蔓延而上,宗三小声地呼出一口气,将怀中的包袱又抱紧了些。侍女未修剪的长发披在身后,从根部显出一点营养不良的枯黄色泽,有几缕被晚风吹得拂上他的后颈,让他难受地缩了缩脖子。

    两人最终停在一扇半掩的纸门前,他轻手轻脚地跪坐下来,侍女探身进去说了些什么,也回到他身后一同跪坐端正。

    “今日如何?”半晌,才有个因醉酒而模模糊糊的声音从屋内响起。

    “不错。”

    宗三提高了音量,向着里面答道,然后得到了一声不甚耐烦的应诺,似乎还有女子被衣袖布料遮掩的轻笑。他又跪坐了一刻,见里面再无动静了,便从侍女手中接过食盒,向暂住着的房间走去。

 

    离开家的那一日,天边燃着熊熊的烈焰,与烧灼的晚霞绵延成一片。宗三被浓烟灼痛了眼睛,泪水朦胧间,只能看见父亲有些佝偻的身躯,将他托着举过倒塌的院墙。逆光的阴影里,父亲的嘴唇一开一合,声音却完全被木料剥脱的噼啪声盖过,宗三茫然地接过父亲手中的包袱,泅渡过村外的河流,又顺着包袱中模糊的字条,找到了据说是父亲的旧识——武士的宅邸。

   刚进城中的那日清晨,微薄的曦光都被乌云遮蔽,如倾倒般落下的暴雨阻绝了前路。一片空茫的雨幕中,有人为他撑起了一把竹骨油纸面的小伞,浅色的长发凌乱地飘散着,有些缠在了宗三的身上,就像一张细密的网。他抬起头,询问起那人的名字,不可思议的是,低低的回应在暴雨连绵不绝的喧嚣下,竟如同耳畔响起般清晰可闻。

 

    “江雪。”

    宗三在自己的房间中趴下,榻榻米被仔细地擦拭过,但凑近仍可嗅见淡淡的霉味,他也一副不是很在意的模样,只是又唤了一遍对方的名字。

    “你昨日不是说了,让我不要再随便同你说话?”浅发的男子端正地坐在房间的角落,神情不见悲喜,似乎只是单纯地回答道。

    “我听见那些侍女们在井边说的话,”宗三一边低声回答,一边揪起榻榻米上翘起的草芯,“真是个古怪的孩子,给刀起了名字,还跟自己的刀说话,古怪呀……真可怕……”

    他惟妙惟肖地模仿着女子尖细缠绵的嗓音,江雪听着也皱起了眉头,他起身走近,默默地将宗三放在身边的破布包袱解开。一柄已具雏形的刀胚躺在其间,因尚未完成,所以并未配备柄与鞘。

    “我虽不能被常人目视,但也并非寻常害人的妖物。”江雪的话音中有一丝无奈。

    “那也是……妖物?”宗三装出一副天真的神情,又继续追问道。

    将刀胚拿起,江雪叹气:“你愿意当我是什么,便当我是什么吧。”

    “那总有一天,连你也会离开我的,”宗三隐约能看出异色的瞳眸里映着跳跃的烛火,“……就像父亲一样。”

    “你的父亲只是人类。”

    江雪向他伸出手,宗三默默地将自己的手交叠着覆了上去,烛光的映照下,地面只有他一人微微摇曳的影子。

    “而我不是人类,我不会离开你的。”

 

    “小少爷听过吗,不存在的友人?”纤弱的侍女将头埋在被褥中低声问道,她发梢枯黄的长发被小心地撩起,整齐地铺散在枕上。

    宗三隔着两层衣物与她紧靠着,两人的体温驱散了一点冬夜的严寒,他也学着将头埋在布料间,小幅度地左右摇晃着。

    “有许多小孩子,对,和小少爷差不多大的孩子,”侍女看着他的眼神里藏着极深的忧虑,“因为太孤单,就会想象出一个好友……每天陪着自己说话,玩闹。”

    宗三偷眼看了看屋角阴影中端坐着的江雪。

    “……但是长大之后,这些不存在的友人,就会消失了……”

    侍女低声又说着,也不知是在告诫着宗三,还是在安慰着忧心忡忡的自己。她又补了几句诸如孤单时可以来找自己谈天的劝慰,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,然后均匀的呼吸声响起。

    宗三将四肢蜷缩成一团,小幅度地颤抖了起来。

    江雪走近,轻轻抚上了他冰凉的额头。

 

    武士的宅邸总是无比空旷而冷寂,除了那几个侍女和小厮,宗三从未见过别的面孔出入其间。

    “武士是个怎样的人呢?”宗三坐在天井里,远远看着那扇半掩的纸门。

    “你曾说过,他是你父亲的旧识。”

    江雪站在他身后,与他看向不同的方向。四方形的天空中,有一只啼鸣着的翠鸟掠过,翼尖挟着深冬的寒气。

    “只是父亲的字条上这样写着,”宗三满不在乎地说道,“我从不曾亲眼见过他的模样,他也对我不感兴趣,根本不像是对待什么故人之子。”

    “他并不在意你,也许也不会关心你。”江雪赞同道,“可他并不是一个冷漠之人。”

    宗三默默地看向他。

    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。”话音落后是长久的沉默,两人都知晓着江雪不曾说出口的后半句话会是什么。

    ——而江雪并不是。

    半晌,宗三终于同耳语般低声问道:

    “……我若是身为刀剑,会是怎样的模样?”

    “一定是比我更加美丽珍贵的模样,”江雪毫不迟疑地回答道,停顿了片刻,他又再度开口, “……可越是珍贵,就会被迫经历越为悲伤的岁月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所以,你当人类就好。”

 

    “落雨啦!”

    “又落雨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乌云积了这么厚,天都亮不了了。”一个圆脸的侍女弯腰在宗三耳边说道,“像不像是小少爷刚来的那日?”

    “对啦……我听别人所,天未亮时,平安京中便还是百鬼的地盘,若是有人在这样的雨里为小少爷撑起一把伞……那个撑伞的,可不一定是人类哦。”

    有别的侍女也听见了,便夸张地尖叫笑闹了起来。圆脸蛋的侍女又对宗三说了几句别的闲话,便与她们笑做了一团。

    宗三用力攥住江雪的袖口,指尖嵌入掌心,留下深深的月牙形状的凹陷。

    雨水溅上回廊,濡湿了他光裸的脚底。

    

    宗三光着脚,满脸都是被大火熏燎的痕迹,狼狈地站在被雨幕遮蔽的大街上。

    头顶是竹骨油纸面的小伞,浅色长发的男子向他低垂着头,不见悲喜的脸上露出可以被称作温柔的神情。

    ——无比遥远。

    ——并非人类。

    倾盆大雨穿透了伞面,落在他的身上,仿佛尖锐的刀锋。

 

    宅邸外传来叫嚷的人声和刺耳的金属鸣响,宗三从梦中惊醒,有一个中年月代头的男子冲进屋内,将他一把拉起推到橱柜边。

    “躲进去,不管听见什么都不要出来。”明明是每日都会隔着纸门听见一次的声音,却因为那份醉意的消失而显得有些陌生。

    宗三不敢出声,只是拼命点头,江雪也跟着走到近前,在武士离开后为他掩上了柜门。打斗与叫嚷的声响忽远忽近,宗三提着心倾听了一阵,竟因疲惫又昏睡了过去。

    再次睁眼时,已经有脚步声停在了柜门前,伴着吱呀的声响,初升的日光便猝不及防地落在宗三的脸上。好不容易看清了面前的人,却是一个陌生的武士,一只手提着滴血的刀,一只手攥着几个金饰,看起来像是一路搜刮着战利品,才无意间打开了柜门。

    陌生的武士将刀举起,宗三无声地尖叫着,他下意识地将怀中抱着的刀胚举起,拦住逼近的刀锋。

    许久未经锻打和打磨,刀胚的内里早就锈蚀不堪,挡下一击后,便从当中断裂。而那断裂的一截,竟不偏不倚地,没入了对方的胸口。

    宗三瘫坐在原地,血迹渐渐沿着榻榻米的间隙蔓延开来,眼前的一切都如同大火那日般,变成了模糊的剪影。突然,有微凉的手从身后遮住了他的双眼,一双臂膀将他托起,指引向窗边。

    “不要看,不要回头,快走。”江雪的话音间带上了少有的焦急。宗三不知所措,只得拼命闭着眼睛,向着前方跌跌撞撞地跑去。

    身后的屋中,传来了第二声刀剑断裂的悲鸣。他的手中还握着半截刀胚,而江雪却再也没有出现过。

 

    圆脸蛋的侍女在回廊里弯着腰,伏在宗三耳边说道:“……像不像是小少爷刚来的那日……连把伞都没带,浑身都湿透了,就这么站在屋子门口发呆。还好有小厮瞧见,把您领了进来……”

 

    “……淋雨之后又发起了高烧,那时小少爷刚来,话都说不出来,我只好陪大人整夜守着,怕您出什么事……”纤弱的侍女在被褥下与他头碰着头,低声絮絮着。

 

    宗三光着脚,满脸都是被大火熏燎的痕迹,狼狈地站在被雨幕遮蔽的大街上。

    倾盆大雨穿透了不存在的伞面,落在他的身上。

    唯独长条形的包袱被他抱在怀中,沉甸甸着,带着令他安心的余温。

 

    数年后,青年前行在城郊的小道上。他身材高挑,一路喃喃自语,露出奇特的笑容。

    有人看见他的怀中抱着一把太刀,便好奇地询问。他便回答说是自己锻造的,刀也有一个名字,叫做江雪。

    微风吹来,浅色的长发凌乱地飘散着,有些缠在了宗三的身上,还是如同一张细密的网。

    -FIN-

2018-07-0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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